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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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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在外面鎖了,裏面除非用鑰匙,否則打不開。”

程梨問:“這不是你家嗎?你沒有鑰匙?”

“我又不是門衛,時時刻刻隨身掛著一串鑰匙。你看我哪裏能放鑰匙?”

祁軾站在門口展開手臂,給她看全身上下。

他只穿著襯衣長褲,都很貼身,確實沒地方藏鑰匙。

襯衣的口袋平整燙貼,薄薄的布料下,胸肌的輪廓清晰可見,褲子口袋那裏服帖地包著,繃得有點緊,顯見得下面兩條長腿。

身材好得讓人嘆氣。

程梨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再看幾眼。

祁軾遙遙地站著,看見她瑩白的小臉上隱隱透出一層淺淡的紅暈,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心知肚明:那根露水姻緣線開始起作用了。

祁軾放下手臂,不動聲色地轉移她的註意力。

“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開門。”

程梨回身拿起背包,把手機掏出來,舉給祁軾。

“Bravo那麽多人,隨便叫一個人過來開門不就好了?”

“這裏是放姻緣簿的地方,不能叫別人來。再說樂央想要鎖門,普通人根本開不了。”

“展卷呢?能不能讓展卷去找個不‘普通’的人來?”

程梨知道展卷是祁軾的心腹,月老辦公室的事他全都知道。

“展卷有事出去了,暫時回不來。”

程梨腦中冒出那天他幫忙找程爸時踹門的那一腳,忽然有點想再參觀一次他耍帥。

“你就不能把門踹開麽?”

“這門當然下了仙法禁制,不是普通的門。”

不過祁軾還是踹了一腳,一聲巨響,門紋絲不動。

“哦。”程梨有點失望,舉起小手指頭,忽然說:“祁軾你看,線斷了!”

手指上的線不見了,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紅圈。

“沒有斷。只不過因為我離你太遠。”

祁軾走過來,剛走到幾步遠的地方,兩人之間連著的紅線又冒出來了,不再是真的線,更像是一道紅色的光影。

程梨摸了摸,手指穿過了線,什麽都摸不到,紅線現在徹底化成了虛影。

離多遠都沒問題,好像兩臺互相連著的藍牙設備。

怪不得要用特殊的剪刀才能剪斷。

兩人剛剛本來就單獨呆在月老辦公室裏,門也關著,程梨並不覺得怎樣。

現在樂央在外面把門鎖了,除了不能出去以外,明明一切都跟剛才一樣,空氣中卻好像有某種東西悄悄地變了。

尤其是兩人之間明顯地連著根紅線的時候。

祁軾也感覺到了,退後幾步,站得離程梨遠一點。

程梨雙肘撐在桌子上,托腮看著他,眨眨眼睛,有點好笑:“你不用怕,就算連上這種線,我也不會吃了你。”

祁軾默了默:口氣不小,到底誰吃了誰?

說起吃,祁軾想起來:“你吃過早飯沒有?”

程梨搖搖頭。

剛才一起床就去找祁軾,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沒關系。”程梨突然想起來,拿起背包掏啊掏,摸出一把小奶糖。

是那天前臺小姐姐給的,程梨還珍惜地留著,低血糖的時候就拿出來吃一顆。

程梨把糖撒在桌子上點了點數,你一顆我一顆認真地把糖分成兩小堆。

“一共九個,你個比我大,多分你一個。”

祁軾拒絕:“你吃吧,我不要。”

“真不要?我吃光了你可就沒了。”

程梨剝了一顆糖含在嘴裏,聲音含含糊糊。

然後又剝了一顆糖,高高地舉著給祁軾,“給你。張嘴,啊——”

祁軾猶豫了兩秒。

可是她堅持舉著糖,清澈的眼睛就那麽望著他,祁軾最終還是妥協了,走過來彎下腰,就著她的手指,含了那顆糖。

她立刻笑了,一邊腮幫裏含著糖,像小松鼠一樣鼓鼓的,兩個梨渦一邊深,一邊淺。

祁軾馬上轉開目光。

一定,馬上,必須,要做點什麽分散註意力的事。

“既然出不去,就先理桌上這些線吧,樂央開玩笑而已,說不定一會兒就開了,再說展卷也快回來了。”

祁軾坐下,真的開始動手理桌上亂成一團的紅線。

“這根露水姻緣線好像也沒什麽作用嘛。”程梨一邊優哉游哉地嚼著糖一邊感慨。

“怎麽會沒作用?情愛的事不過就是因為這種線而已。一旦系上了線,男男女女就會覺得彼此有吸引力,最後滾在一起。”

“滾在一起”四個字讓程梨一哆嗦。

不過祁軾的語調冷冰冰的,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什麽“情愛”一點關系都沒有,在這種狀況下,反而讓人心安。

兩人理了一會兒,線忽然繃起來了,祁軾擡起頭,程梨也正無語地望著他。

滿盒子那麽多根線,兩個人又恰巧拿到了同一根的兩頭。

巧得不能再巧。

祁軾只好把手裏纏到一半的線團交給她。

“這樣吧。你理粗的,我理細的。”程梨毫不客氣地給自家老板分配任務。

等祁軾手裏的粗線團快成型時,線又一次繃起來了。

祁軾的粗線和程梨正在纏的細線糾結在一起,還打了個結,難舍難分。

祁軾有點焦躁。

程梨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俊臉板著,抿著薄唇,明顯情緒不佳。

他那麽討厭別人糾纏,偏偏被迫和一個女的連了什麽露水姻緣線,又一起鎖在小黑屋裏,連理個線都纏雜不清,不高興可以理解。

程梨給了個萬全之策:“你在這邊,我去姻緣簿那邊。”

離得那麽遠,總不會再糾纏在一起了吧。

祁軾低頭理線,只答了聲“好”。

程梨手裏的線快收尾了,舍不得扔回桌上,直接遞給祁軾。

祁軾的眼睛還在線上,隨手一接,居然握住了程梨的手指。

這種敏感的時候,兩個人都像被燙到一樣,火速把手抽回來。

“那我過去了哦。”程梨的指尖還留著他的溫度,慌慌張張縮回手站起來,動作太快,一轉身,直接撞上桌旁的矮櫃。

後腰剛好撞在櫃子的尖角上。

程梨疼得瞬間飆淚。

祁軾扔下線搶步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撞到哪了?”

程梨按著後腰,疼得說不出話來。

祁軾把她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

程梨緩了緩,扭過頭去拉襯衣,撞的地方在背後,角度別扭,看不到。

“我看看可以麽?”

祁軾問程梨,看她點頭,伸手把她的襯衣下擺從長褲裏拉出來,掀開。

原來她這裏也有一對漂亮的小窩,平時悄悄藏著,不給別人看。

祁軾恍了恍神,強迫自己去看她受的傷。

撞得很重,皮下已經出血了。

祁軾生氣了,走到門口,又踹了一腳:“樂央,程梨受傷了,你特麽給我開門!”

外面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祁軾只得回來。程梨趴在桌子上,眼淚汪汪的,祁軾左右看了看,看到桌上擺著的乾坤珠。

“你能站起來麽?”祁軾問。

“疼,我不要站,你讓我坐一會兒就好了。”程梨拒絕。

祁軾沒再問她的意見,也幹脆不再避嫌了,俯身一抄,輕松地把她打橫抱起來。

她輕飄飄的,一點份量都沒有。

祁軾心想:好像一只小貓,一只剛撿回家的小流浪貓。

一身戧毛,瘦的能被風吹走,只剩一雙大眼睛,不出聲地跟著人。

前面餓得太狠了,無論這些天怎麽努力地餵,就是不長肉。

程梨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發現一晃眼,兩人一起進了小球。

這是裏面小樓二樓的臥室。

祁軾大步走到床邊,把程梨小心地安放好。

“你先躺一躺。”祁軾又自言自語,“這時候應該冷敷還是熱敷來著?”

“我知道,二十四小時內要冷敷。”

程梨趴著搶答,然後突然帶著淚花哈哈哈地笑出來,“我忽然想起一個醫生病人因為冷敷熱敷吵架的笑話。”

“一會哭一會笑,疼成那樣還想著笑話。”

祁軾皺皺眉,坐到床邊,看一眼老實地趴在床上的程梨,再下意識地看看手指上的紅圈。

祁軾穩了穩自己的心。

雖然沒多少法力了,長久以來用的修行功夫難道都是假的?怎麽會輕易受這種可笑的紅線的擺布?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刻意避嫌反而證明心裏有鬼。

祁軾伸手掀開程梨襯衣的下擺。

“程梨,門鎖了,這裏沒有冰塊,我幫你冷敷一會,不是要占你的便宜。”

程梨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覺得他的一只手貼了上來。

他的掌心開始時是溫熱的,只過了片刻,居然傳來一陣明顯的涼意。

“我的修為都封了,剩得不多,只能稍微幫你冰敷一下。”祁軾解釋。

好像不止是冰敷,不知道他還做了什麽,疼痛瞬間舒緩不少。

可是他的手這麽直接貼著,程梨臉上一陣又一陣發燒,把半張臉都埋在絲被裏。

祁軾盡量不去想自己的手就按在她腰下的小渦上,在腦中把上次法會上白骨觀的修持法門過了一遍,就聽見程梨在被子裏哼了句什麽。

“你說什麽?”

祁軾俯身靠近程梨半埋在被子裏的小臉。

“我說……”程梨轉轉頭,露出臉來,看向祁軾。

他竟然離得這麽近。

近得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睫毛下是清冷如冰的眼睛,從鼻梁到下頜線條流暢,完美無缺。

他正認真地看著程梨,想聽清她在說什麽。

程梨把要說什麽徹底忘了,望著祁軾發呆。

他的手還在程梨身上,人又低下來,完全是一個擁抱的姿勢。

祁軾等了一會兒,發現程梨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而是傻乎乎盯著自己,整張小臉都漲紅了。

祁軾立刻打算把距離拉遠。

剛一動,就聽到程梨說話了。

她眼神迷離,好像在夢游,小聲問了一句。

“你就不想……親親我嗎?”

話一出口,程梨自己都被自己嚇醒了。

為什麽突然冒出這種念頭?而且居然直接說出來了?這就是那根什麽露水姻緣線的作用嗎?

程梨剛剛滿腦子的綺念突然全沒了,整個人都嚇得有點傻。

這可是祁軾。

就連在程梨夢裏,都會把人推下孽炎湖的祁軾。

他最討厭別人打他的主意。

那張嘴毒成那樣,能把你罵到生活不能自理。

祁軾看著程梨那張原本紅撲撲的小臉,在話出口的一瞬間,立刻轉成煞白,滿臉都是被自己的話嚇到的驚惶表情。

祁軾只看了她片刻,就平靜地開口。

“好。親親你。”

祁軾低下來,用薄唇在她的臉頰上隨便貼了貼。

臉頰上傳來溫暖柔軟的感覺,一觸即離。

好像在哄小孩。

他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溫柔,沒有絲毫嘲諷的意思,也不帶絲毫欲念。

這個祁軾,簡直不像祁軾,很溫柔,很好。

程梨白了的小臉又重新一點點紅了。

祁軾卻在嘴唇貼上程梨臉頰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完全高估了自己。

祁軾強迫自己直起身,對程梨微笑了一下,抽走放在她腰上的手,盡量讓語調平靜自然。

“程梨,你躺在這裏。我去外面坐著,等門開了再進來叫你。”

說完就站起來消失了。

程梨把頭埋在枕頭裏:他應該還是生氣了。只不過因為是熟人,要天天見面,不太好意思罵人。

為什麽會鬼使神差說那麽一句話呢?

為什麽呢?

他當時靠得太近,長得又太好看,這大概就叫做色令智昏。

程梨很想掐死自己,把頭埋在枕頭裏狂捶床板。

正把床捶得哐哐響,整個人忽然被人翻了個面。

嘴唇被人兇悍地堵住。

祁軾不知為什麽去而覆返,把人死死地抵在床上,親了下去。

他的目光嚇人,不像在親人,更像是要殺人分屍。

程梨被他嚇到了,使勁向後躲,無奈身後是床板,沒後路可退,只能一點點往上縮。

祁軾好像是被她掙紮的動作驚醒,分開了一點,俯視著她,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嚇到她了。

祁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仿佛嘆了口氣。

“別怕。”他伸出手,安撫般地用拇指順了順她的額角,好像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動物。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程梨怔怔地看著他問。

祁軾凝視著她:“想回來親親你。”

他再低下來時,動作就輕柔得多了。

他的嘴唇點了點她的鼻尖,然後移到她慣常現出梨渦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碰了碰,才滑到她的唇角,重新吻上她的唇瓣。

他輾轉勾挑,輕易就突破程梨唇齒間的關隘。

程梨第一次被人這樣親,這個人偏偏又是最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祁軾,整個人都有點暈。

他由淺入深,一點一點,卻越吻越熱切,越吻越放肆,難舍難分時,突然松開程梨。

就在程梨剛想說話時,他深吸一口氣,又重新低下來。

這次沿著小巧的下巴吻下去,用齒尖一點點磨著程梨脖子上動脈跳動的地方。

程梨完全沒辦法呼吸,徹底放棄了,好像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攥住他襯衣的袖子。

趁著他的吻繼續向下移時,程梨才努力吸了口新鮮空氣,小聲問他。

“你這樣,是喜歡我嗎?”

祁軾從喉嚨深處隨便嗯了一聲。

他的手掌重新貼上了剛剛敷過的地方,只不過這次掌心是燙的。

那隨隨便便的一聲“嗯”讓程梨清醒多了。

什麽喜歡?他這根本就是紅線的作用上頭。

這不就是他剛剛說的“男男女女,滾在一起”?

那根露水姻緣線,比程梨原以為的厲害得多了。

“祁軾,你冷靜一點。”程梨推他。

推不動。

他全身都是肌肉,沈得要命,力氣和程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程梨覺得自己襯衫的扣子一松。

程梨毫不猶豫,低頭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口很兇悍,祁軾的動作瞬間頓住,看向程梨。

程梨的臉頰還是紅撲撲的,但是眼睛清澄明凈。

“祁軾,你冷靜一點。”程梨松開他的肩膀,又重覆了一遍。

這次祁軾與程梨對視了幾秒,沒有說話。

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定定地望著程梨,好像讓人沈陷的旋渦。

沒人能扛得住,更何況程梨手上也連著紅線。

程梨不由自主地又開始迷糊起來。

“祁軾。”程梨小聲叫了一聲,伸手去摟他的脖子。

這次祁軾動作不慢,鉗住了她的手腕。

祁軾深深地吸了口氣,翻身從她身上起來,坐在床邊,揉了揉臉。

他離得遠一點,程梨的腦子也清明多了。

程梨也坐起來,順了順頭發,小聲問:“我覺得好多了,咱們出去吧?”

床絕對是危險物品,讓人想入非非,還是離它遠點的好。

“好。”祁軾答應。

他剛剛敷了一陣,程梨的腰已經沒那麽疼了,自己站起來,兩人一起出了乾坤珠。

月老辦公室裏一切如常,程梨突發奇想,走到門口,轉了轉門把手。

門竟然開了。

樂央就坐在外面,看見他倆出來了,揚手打了個招呼:“嗨!露水小鴛鴦。”

“你是什麽時候開門的?”祁軾語調冷冰冰,完全是要宰了他的表情。

“就在你說‘程梨受傷了,你特麽給我開門’的時候。”樂央笑瞇瞇,“你要是轉轉門把手,就會發現,門早就開了。”

早就開了?

“祁軾,我最近從聶允初那裏借了幾本心理學的書看著玩,小有心得。”

樂央優哉游哉地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晃了晃。

“我覺得,你認定門打不開以後,就再也沒試過去扭扭門把手,是因為其實你根本就不想出來。”

樂央說完,在祁軾過去弄死他之前,嗖地一下消失了。

“程梨……”祁軾轉向程梨,有點尷尬。

程梨放在辦公室裏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程梨扔下祁軾,進去接電話。

是程媽的號碼,程梨接起來,卻不是媽媽的聲音。

“是程梨吧?我是你媽媽的同事,你能不能快點過來一下?你媽媽這邊有點麻煩。”

聲音不大,好像偷偷摸摸,卻很著急。

程梨嚇了一跳,趕緊問了問,好像是程媽工作的地方有人找事。

程梨掛了電話,問祁軾:“我能請個假嗎?要是不能的話就算我曠工好了。”

這明顯是個通知,不是一個請求。

“有事?你的腰剛受傷,要不要先去醫院……”

不等祁軾說完,程梨已經抓起包包,抱上羽絨服,跑得沒影了。

祁軾有點無奈。

一天比一天無法無天了,說跑就這麽跑了?

程梨坐上公交車,松了口氣。這樣離祁軾遠遠的,異樣的感覺好多了。

只有在想到他的時候,心頭還會微微地一跳。

月老的紅線確實非同小可。

一邊坐車,程梨一邊給程媽的同事發消息,才知道是程媽工作的超市裏,今天有一個女顧客,非說程媽理貨撞到她了,讓程媽賠償道歉。

程媽雖然溫柔愛哭,卻是個認死理的人,沒有就是沒有,堅決不認錯,就這麽吵起來了。

程媽不太會吵架,她同事看不過去,悄悄拿了程媽的手機搬救兵。

程爸剛上完夜班在睡覺,手機關機,電話就打到程梨這裏來了。

超市就在一個居民區外,過去倒是不算太遠。

程梨一進門,就看到裏面一群人圍著。

程媽穿著一身超市的工作服,長相秀美,在人堆裏特別醒目,眼圈卻是紅著的。

程梨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知道我的裙子和鞋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不賠也行,你現在給我趴下一點一點擦幹凈!”

聲音好熟。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說是超市裏的人理貨的時候撞翻人家手裏的飲料了,撒了一身。”

“人家一身全都是大牌,這回有得賠了。”

“肯定賠不起,還是給人家擦吧?”

“灑得那麽亂七八糟的,哪擦得幹凈?這種很貴的衣服都要幹洗吧?”

程梨擠進人堆。

果然是熟人。

石茜裙子外罩著短大衣,一身時髦打扮,手裏攥著個空杯子,站在人堆裏,裙擺和鞋上全都是撒了的飲料,紅通通的,大概是石榴汁之類的東西。

程梨心想:不知她是怎麽找到程媽工作的地方的,還真是有心。

看來她是來報上次在洗手間的仇,打不過程梨,就來欺負程媽。

超市經理正在對程媽說話,看起來很兇,其實是在護短,想要大事化小:“你趕緊跟人家好好道個歉不就完了?”

程媽性格溫柔,吵架也不和人大聲,態度卻很堅決。

“我不道歉。我根本就沒撞她,我搬著箱子上貨呢,她突然就沖上來了,躲都躲不開,是她故意撞的我。”

石茜也並不吃超市經理那套:“道歉就行了?怎麽想得那麽美呢?我這麽貴的衣服怎麽辦?鞋怎麽辦?你知道要多少錢嗎?”

剛說完,就看見程梨來了。

石茜半笑不笑地冷哼一聲,上下掃了程梨一眼:“你居然來了?來得還挺快。你媽不擦,你來替她擦?”

周圍全是人,她這是吃準了程梨不敢在大庭廣眾對她動手。

程梨沒去看程媽,對石茜的話恍若無聞,直接走到石茜面前,伸手去拉石茜的胳膊。

一邊誠懇地說:“我媽撞到你的飲料了?衣服都臟了?讓我看看……”

石茜掙開她的手:“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碰我?”

話還沒說完,圍觀的人就看到石茜一甩胳膊,程梨直接就摔出去了,撞在貨架上,嘩啦啦撒了一地小零食。

石茜楞了楞:明明不想讓她抓胳膊,甩了一下手,她怎麽就飛了呢?

程梨倒在地上,委屈得眼淚汪汪:“你怎麽打人呢?”

石茜態度囂張,用錢壓人,圍觀的人早就看她不順眼,現在她居然動手打人了,全都議論紛紛。

程梨抹了把眼淚:“你欺負我媽?還動手打我?”

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向石茜撲過去,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程梨看上去是亂打一氣,其實手下有數,拳打腳踢,專挑又疼又不容易留傷的地方,絕不動她的頭臉。

石茜開始時還會反抗,拼命去抓程梨,後來就被揍得只能抱著肚子蜷在地上。

周圍人拼命拉架,程梨又打又踹出夠了氣,才“被”圍觀群眾拉開,披頭散發哭哭啼啼,看起來比石茜還慘。

鬧成這樣,早就有人報警了。

警察叔叔來得很快,看見是兩個年輕女生打架,知道不是什麽大事,讓幾個人都跟著去做筆錄。

程媽抱著程梨,心疼得不行,忽然鼓起勇氣吼石茜。

“你身上的裙子和鞋多少錢我都知道!裙子是CHLOE的副線,特別便宜!鞋是PRADA的副線,過時的老款芭蕾舞鞋,經常打五折!”

程梨一個沒撐住,噗地笑出來,趕緊用頭發擋住臉。

一群人全部被帶走做筆錄。

處理的是個警察小姐姐。

石茜鬧著要去醫院,又要叫律師來,因為態度囂張,中氣挺足,反而被扣下來了,先做好筆錄再說。

兩個人雖然說法不一樣,但是監控和圍觀群眾都證明,確實是石茜先動的手。

石茜說自己渾身上下哪都疼,看起來卻沒什麽不正常。

程梨就不同了,手背和臉頰都被指甲抓得見血。

這種普通糾紛,也沒什麽嚴重後果,一般都是和解。

誰傷得輕,誰先動手,誰就賠得多一點。

明顯是石茜先動的手,程梨又傷得更重,但是夾雜著弄臟衣服和鞋的事,警察的意思是,兩邊誰也不賠誰,就算完了。

這種和解方案等於讓石茜白挨了一頓揍,吃了個悶虧,石茜當然不肯。

石茜說的後援團火速殺到現場。

一個禿頂發福的男人和一個大概不到二十歲的時髦打扮的年輕人趕過來,是她爸和她弟弟,還真帶著個律師。

她家的事程梨全都清楚。

那個弟弟和石茜同父異母,是他爸早年在外面的小三生的,被石茜他爸寶貝得不行。小三因為生了這個唯一的男孩,還轉了正。

石茜爸媽離婚後,她就跟著爸爸過,跟繼母和弟弟住在一起。

家裏人來了,石茜的底氣又回來了。

他爸一來,聽石茜說了下事情經過,看都不看程梨她們一眼,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打電話。

也不知道在給誰打,開口就是什麽:

“老趙啊,東區警隊你熟不熟啊,我有件事想找人幫忙……”

“老王啊?李局你認識嗎?對對對,我在這邊遇到點麻煩……”

警察姐姐也放棄了,把筆扔下,對石茜說:“多大點事,就這麽不依不饒的?你知道我們每天有多少正事要處理?你不願意和解,就只能去法院起訴。”

石茜冷笑一聲:“起訴就起訴,我告死她們!”

“敢欺負我姐?我爸用一根小手指頭就能碾死你們!”石茜的弟弟也跟著嚇唬人,摟著他姐,一臉心疼。

還挺護著你這個“姐”。程梨對他做了個鬼臉。

鬼臉還沒做完,一擡頭,就看到了祁軾。

他來得可真快。

估計他的腦子還在被手上系的那根紅線蠱惑,所以才能到得這麽及時。

祁軾帶著展卷,身邊還有個穿警服的中年人陪著。

警察姐姐看見中年人,立刻站起來了:“局長,我們做了筆錄,正在調解。”指指石茜他們,“他們不肯和解,要起訴。”

中年人點點頭,介紹祁軾:“這是……嗯……家屬。”

祁軾今天中午看見程梨接到電話就匆匆走了,知道她家肯定有事,好不容易一點點順藤摸瓜找到這裏,一進門,就看見程梨和媽媽坐在警局角落裏。

程梨的頭發亂七八糟地散著,臉上顯而易見一道血痕。

看起來可憐巴巴,好像一只在外面打架打輸了的貓。

祁軾沒理別人,快步走到自家小貓面前。

“受傷了?”

“嗯,她打我,你看我的手和臉。”程梨舉著手背上的抓痕給祁軾看,一副可憐樣。

雪白的肌膚上血珠都凝結了,讓人心疼,祁軾緊緊地蹙蹙眉。

看他擰起眉心,好像真的在擔心,程梨忽然對他眨眨眼,說:“其實傷得最嚴重的是腰。”

警察姐姐立刻問:“你腰怎麽了?”

程梨轉了個方向,把衣服掀起來一點,給警察姐姐看。

腰上露出好大一塊淤青,看起來傷得挺重。

程梨義正言辭地指著石茜控訴:“這是她推我的時候在貨架上撞的!”

祁軾:“……”

謊撒得這麽流暢,看來是沒什麽大事。

“除了腰,還有其他地方受傷了嗎?”祁軾低聲問。

程梨對他搖搖頭:“其他就沒有了。”

她清亮的眼中帶著惡作劇的笑意,頭發亂蓬蓬的,好像心情還挺不錯。

祁軾哭笑不得。

石茜忍不住插話:“我根本就沒推她!”

“推沒推的,監控說話。”警察姐姐冷漠地看她一眼。

“爸,我也要去醫院驗傷,她一直打我肚子,疼死我了,我就不信我身上沒傷!”石茜急了,去拉她爸的袖子。

她爸的心思卻不在她身上,一直盯著祁軾,這時忽然出聲:“祁總?”

祁軾眼睛都沒轉過去,隨便嗯了一聲。

石茜她爸指著程梨結巴:“這位是您的,您的……”

祁軾沒回答,態度冷淡:“你們要起訴?把起訴狀副本和傳票直接送Bravo法務部。”

說完伸手去拉程梨。

石茜她爸已經一巴掌呼在石茜腦袋上:“怎麽那麽不懂事呢?跟同學吵架沒輕沒重?”

又轉向祁軾:“我聽說她們倆認識,是中學同學,因為一點小誤會吵起來了,小孩子嘛,脾氣急。程小姐臉上的傷沒事吧?我認識一個美容科的醫生……”

“不用。”祁軾已經把程梨拉起來了,問穿警服的中年人,“筆錄完了?我們可以走了?”

“當然。”中年人向外做了個讓路的姿勢。

石茜被他爸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徹底打蒙,完全搞不清狀況。

暈了好幾秒,才突然明白過來。

爸爸叫的這個“祁總”,難道真的是Bravo的祁軾?

上次同學聚會時程梨裝模作樣地跟祁軾打電話,居然是真的?

他爸倒是上前幾步,湊到祁軾和程梨面前:“祁總,今天都是誤會,您別往心裏去,程小姐,我替茜茜給你賠個不是。”

程梨對他眨眨眼:“沒關系,小事。”

又壓低聲音,“不過你女兒和你兒子近親通奸,可是大事,我覺得你還是得管管。”

石茜他爸被這句話砸得懵在當場,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兒子女兒。

他身後幾步遠坐著石茜和石茜她弟,兩個人都聽見程梨的話了,兩張臉霎時一起變得慘白一片,卻誰都沒有出聲。

石茜眼中全是驚恐,看著程梨,好像大白天看到了鬼。

這麽隱秘的事,她怎麽可能會知道?

程梨沒再理他們,拉上媽媽,和祁軾一起出門。

姻緣簿系統裏寫的明明白白,上次程梨隨手搜了一下石茜的名字,早就看到了。

敢特意找上門欺負程媽,真以為只挨頓揍就算完了?

兩人先送程媽回家。

程梨等程媽下車,才鼓起勇氣問祁軾:“我把石茜的秘密隨便說出來,這算是洩露天機嗎?”

祁軾淡淡答:“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程梨放心了,對他燦爛一笑。

小酒窩旁邊顯見得一道見血的抓痕。

祁軾皺眉:“怎麽就傷到臉了?”

祁軾上次見過她對付喬三,知道她身手不算差。

“我故意讓她抓的,臉上,手上,這種地方被抓一下最好了,又不重,又顯眼。”程梨還挺高興。

祁軾沈默了一下。

“下次遇到這種事就找我,怎麽想出來的,要自己直接動手。”

程梨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小手指上的紅圈。

他會說這種話,是因為被這根紅線弄昏了頭,等明天線沒了,估計就不這麽想了。

就聽見祁軾接著說:“我的助理,別人想欺負就欺負?”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也是,惹他的助理,就是不給他面子。

坐在前座的展卷也笑嘻嘻說:“程梨啊,狐假虎威你得學起來,我們的臉就是祁總的臉,哪能隨便就讓人抓了?”

展卷也這麽說。程梨覺得自己剛剛有點想太多。

祁軾冷漠接口:“程梨的臉歸我還差不多,你的那張臉就算了,我不太想要。”

“不夠格嗎?不好看嗎?”展卷摸摸臉。

祁軾直接把程梨帶到他的醫生那裏,做了一遍全身檢查,抓傷和腰上的淤青傷得都淺,問題不大。

醫生說,腰傷過幾天應該就好了,沒有大礙,倒是臉上要小心處理,避免留疤。

回到Bravo頂樓祁軾的辦公室,沒別人了,祁軾才又把程梨拎過來,仔細看她的臉。

程梨的臉上塗了藥,更像一只小花貓。

“一個女孩子,隨便跟人動手打架,也不怕破相。”

他捏著程梨的下巴,低頭查看程梨受傷的臉頰。

兩人離得太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程梨突然想起上午兩人那個滾在一起難舍難分的吻,臉驀地紅了。

祁軾看見她的臉上突然飛起紅暈,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麽。

凝視了一會兒,祁軾忽然低下來。

他還偏了偏頭,把高挺的鼻梁和程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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